樱花季

鸽者文明

【18:30】【玄亮】共婵娟

玄亮正史向  除夕贺文  全文5000+  清水

ooc之处请多包涵  祝食用愉快~    (^ω^)


一拜君前,与君相知,委质定分

再拜君前,与君相和,共谋大业

三拜君前,与君相忆,至死不悔

 

建安十三年,刘表病逝,蔡瑁拥立刘琮为荆州之主,曹操亲帅大军南下。刘备携民渡江后依附刘琦屯兵江夏。

江东来使已经到达驿馆,刘备知道,孙刘联盟是解决眼前困境的唯一手段,而让自己年轻的军师出使东吴是促成孙刘联盟的唯一方法。败军之将不足言勇,漂泊半生,屡败屡战又屡战屡败……如今只能借江夏的地界暂避。若是今后自己也不会有什么成就了呢?若是他刘备今生今世就只能做个常败将军了呢?若是……他不敢再想。孔明那样年轻,那样才华横溢,若是寻得明主必将成就一番大事业,他不能辱没了他。

刘备在屋外久久地徘徊,想象着那个羽扇纶巾的年轻人在书案前秉烛夜读,想象着他在竹简上写下一排排整齐隽永的汉隶。那个神采飞扬的年轻人应该为一代雄主拟定法律和制度,应该在竹简上写下人丁和钱粮,应该在校场排演阵法,甚至应该和两三友人流觞曲水,唯独不应该在曹军的追赶下匆匆奔逃,唯独不应该寄人篱下只身过江为自己这个不争气的主公去游说,为了一个太遥远的梦想奔走驱驰。

可是刘备舍不得。

夜已深沉,刘备推门进来时还带有露水的寒意。

“备遭家不造,戎马半生而无立锥之地,幸得先生,重燃兴复汉室之望,然军败至此,不知今后如何。先生身负大才,如皓月之辉,备不忍先生受此辛苦。听闻先生兄长任职江东,若……先生不愿……”刘备感到自己的胸口像灼烧一般火辣辣地痛,痛得他几乎想收回前言。他的目光滑过诸葛亮光洁的额头,岁月还没有在那里留下痕迹。年轻真好,他想,年轻的未来还可以选择,还可以充满各种可能性。他逼迫自己直视那双清澈的眼睛,“先生可以与令兄团聚,朝夕相见。”

“主公何以言此……”诸葛亮的目光先是因为震惊颤抖了一下,随后垂下眼眸,遮盖住几欲夺眶而出的泪水。他起身将煮沸的开水倒入茶壶,将烫杯温壶、投茶、烫茶、冲泡做得一丝不苟,最后把茶水缓缓斟入茶杯。刘备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杯中打旋的茶沫,直到褐色的茶叶渣旋转着沉入杯底。

“主公可还记得兴平元年的徐州?”

刘备终于觉得自己可以抬起头来看诸葛亮了,令他惊讶的是,那双眼睛如一潭深水,平静得几乎没有一丝波纹。

“曹操屠城……备见哀鸿遍野,生灵涂炭,难民扶老携幼于乱军中逃命,纵驰援徐州,亦难以阻其暴行,备之罪也。”

“当是时,亮携姐弟避难故里,见主公秉持大义力抗曹贼,心中感念,幸能为主公效犬马之劳。主公携民渡江,持三尺利剑救黎民于水火,扶大厦之将倾,此诚仁君所为,今危急存亡之秋,亮怎忍相委而去!上报主公知遇之恩,下达救扶黎民之志,亮择定明主,肝脑涂地,义无二心。”

徐州,当阳,曹军嗜杀,须臾血流成河,顷刻尸如山积,积怨满于山川,号哭动于天地。乱世之悲在于妻离子散家破人亡,在于诸侯征伐汉室将颓,在于山河破碎身世浮沉。天下大乱,无有安国;一国尽乱,无有安家;一家尽乱,无有安身。唯有得遇明君,兴仁义之师,济流离之民,方能使海内长享太平之福。想到此处,诸葛亮觉得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,胸中似有熊熊烈火燃烧不尽。

“亮愿行委质之礼,誓为主公兴汉室!”言讫,拜倒于地。

刘备有些哽咽地看着这个风华绝代如谪仙般的人物,既有青年人的意气风发,又有与年龄不太符合的老成持重,如擎天一柱般倔强地支撑着他支离破碎的梦想。天下一人向汉,则汉室不亡;天下一军卫汉,则汉室可兴!

“鱼戏水间,蛟龙生焉,终我一世,永不负君。”

烛火明灭,目光灼灼,同心同德,相对而拜。

 

 

甘夫人的丧仪伴随着江东联姻的消息将荆州的平静冲散,当刘备和诸葛亮出现在阿斗的视野里的时候,阿斗正在黄夫人的照拂下和诸葛果嬉戏。诸葛果伸手抹了一把阿斗的鼻梁,转身伸开双臂,花蝴蝶似的蹦蹦跳跳。阿斗头上还戴着孝,目光追逐着诸葛果的身影,含混不清地喊着:“果妹妹,等等我!”

“这段时间甘夫人病重,阿斗真是辛苦你们了。”刘备注视着阿斗头上的一小截白绸。

“少主很可爱,内子和我都很喜欢,”诸葛亮转头冲着两个孩子扬声道,“好了,果儿,别再欺负斗斗了。”

“爹爹,我没欺负他!”诸葛果撇撇嘴,眨眼间钻进了父亲的怀抱,又狡黠地从诸葛亮的手臂间探出头,“果儿向主公伯伯问好。”

“哈哈哈,真是个好孩子,”刘备拨弄了一下诸葛果额前细细碎碎的刘海,正准备把小姑娘抱起来,只见阿斗跌跌撞撞跑来,攥住刘备的衣角蹭了又蹭,留下一串的口水印。

“斗儿……斗儿也想抱抱……”

刘备本想斥责他没出息,但阿斗身上素色的孝服刺得他心中一痛,他终于还是没忍心苛责这个刚刚失去了母亲的孩子。他叹了口气,难得温柔地揉了揉阿斗的头顶,随即又重重地拍了拍他的后背。阿斗眨眨眼睛,像是拿不准自己是不是又惹父亲生气了,转身向白衣羽扇的先生讨了个拥抱。

“也该给阿斗找个娘啦……”刘备的话如同一声叹息,飘飘散散地融进沉沉暮霭中,笼罩着两人返回公署的前路。

 

“我并非不知道这是东吴的圈套。”刘备直视着诸葛亮的眼睛。

“亮也并非不知道主公的考量。”诸葛亮也直直地盯着刘备。

最后还是刘备败下阵来,安抚似的给诸葛亮剥了个橘子。

“东吴的目的无非是联姻和荆州,”诸葛亮接过橘子,细细地剥下橘络,摆在五瓣花的橘子皮里,“主公的考量亦是联姻和荆州。”

“知我者,孔明也。”刘备大笑。

“亮仍忧心。”诸葛亮心不在焉地把玩着晶莹的橘子瓣,丝毫没有送入口中的意思。

诸葛亮料刘备此行无性命之忧,即便是周公瑾和孙仲谋密谋,也有鲁子敬在其中斡旋,事情未必会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,更何况自己这边也不会坐以待毙。

但他不敢去赌。

他忍不住去想一旦和万一,但又无法预演面对最坏的情况时自己何去何从。何必去经历那种痛苦呢,倒不如一根绳子吊死了了事,他暗暗自嘲。

“若是有万一……”刘备捻起一瓣橘子慢慢咀嚼,“孔明可自立为荆州之主。”

刘备无视了诸葛亮饱含着震惊和悲痛的眼神,漫不经心地抚摸着案几上羽扇的羽毛,停顿片刻才道:“凡事总要提前交代嘛,”他似有些忍俊不禁,“更何况孔明担得起。”

看到诸葛亮颇为恼火地瞪了他一眼,用力地拿起羽扇,仿佛想把这些混账话扇走,刘备的笑意更浓了:“当年兵败当阳,先生危难之中出使江东尚且全身而退,备虽比不得先生,也懂得保全自己。”

“其实当年我也想过,若是你不回来了,我该怎么办,”刘备轻描淡写,“大不了就投江呗,神仙似的军师走了,那我这个主公活着还有什么意义。”

“但你不一样,孔明,”刘备顿了顿,炽热的目光在诸葛亮脸上逡巡,“你得活着,你得好好活着。你活着,汉室才有希望。”

“这是我们共同的理想,不是吗?”他拉过诸葛亮紧握着羽扇的手。

刘备的手很热,带着久经沙场的沧桑感,粗糙而让人安心。

诸葛亮强迫自己从温暖的沉溺中挣脱出来,起身整理衣裾,然后郑重下拜。

“亮为主公守好荆州,待主公归来。”

他总是有办法说服自己。

诸葛亮怀着担心和放心交织的奇异心情拥入那个熟悉的怀抱。

 

 

和煦的春风裹携着万物复苏的勃勃生机,悄悄将章武三年的永安宫带入四月的柔情。

“孔明,”刘备斜倚在窗边的软塌上,几束晨光从窗缝斜斜地照进来,衬得他脸色越发苍白憔悴,枯瘦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窗棂,声音却仿佛摆脱了病体的拖累,甚至带着些轻松的戏谑,“你闻见什么了吗?”

诸葛亮坐于卧榻之侧,闻言从公文中抬起头,眉目间掩着疲惫和疑惑。

“卧龙先生也有想不出来的时候啊,”刘备颇有些吃力地将身体坐直一点,爽朗地大笑起来,随后又转为咳嗽。他接过诸葛亮递来的参汤润了润嗓子,在拍背顺气后慢慢平静了下来。

“又是春天啦,”他有些贪婪地深吸一口气,“春天是希望的味道啊……雪化冰消,莺歌燕舞,朕是没什么希望喽……”

“陛下此言差矣,春回大地,杏雨梨云,希望在万物之中。”诸葛亮正色道,“陛下切不可说此不吉之语。”

“是了是了,朕还是有希望的,”刘备从善如流地改口,“孔明便是朕的希望。”

“臣……”

“不要再这样拘束了,”刘备出言打断,见诸葛亮没再辩解,颇有些沾沾自喜地轻笑了一下,“昔日意气风发的卧龙先生怎么成了如今谨小慎微、忧心忡忡的模样。”

“是,是臣变了,”诸葛亮自嘲一哂,“君臣有别,丞相者,掌丞天子,助理万机,自然不能如从前洒脱。”

“朕也想回到主公和军师那个时候啊……”刘备长长地叹了口气,仿佛要一吐胸中浊气,“孔明许久未弹琴了,今日可否放下政务为朕弹上一曲。”

诸葛亮命小黄门取来古琴,放在膝上,“主公想听什么?”

“就弹在隆中那晚,先生弹的曲子吧。”

“《梁父吟》乃是臣家乡的一首丧歌……”

“丧歌也好,就当是为朕送送行,”刘备释然一笑,截住诸葛亮的话头,“不用宽慰朕,弹吧,朕听着。”

 

步出齐城门,遥望荡阴里。

里中有三墓,累累正相似。

问是谁家墓,田疆古冶子。

力能排南山,文能绝地纪。

一朝被谗言,二桃杀三士。

谁能为此谋,国相齐晏子。

 

“是朕留下这个烂摊子,是朕交给孔明的担子太重了……”

刘备知道,从成都到永安,他的丞相在哪里,哪里就是季汉的政务中枢,他的丞相永远与成山的竹简相伴,宵衣旰食,夙兴夜寐,如同夸父追日一般,将自己的血肉化为山川,身躯化为日月,用意志撑起季汉的风帆。他为他的孔明骄傲,又害怕自己独一无二的丞相为这个千疮百孔的国家煎熬心血,耗尽生命。

“一朝被谗言,二桃杀三士,写得真好啊,朕与孔明相知,绝不会让孔明当了古冶子,”刘备感到眼中有温热的液体夺眶而出,“君才十倍于曹丕,必能安国,终定大事。若嗣子可辅,辅之;如其不才,君可自取。孔明啊,朕把这个国家交给你了……”

三顾之情,知遇之恩,从荆州到益州再到汉中,十六年相辅相成,十六年筚路蓝缕,十六年生死与共。无数次的离别,无数次的重逢,直到这一次天人永隔。

半生待君来,半生报君恩。

“臣敢竭股肱之力,效忠贞之节,继之以死。”诸葛亮眼含着热泪,郑重地叩头至地。

刘备示意内侍扶起诸葛亮坐于榻边,颤巍巍地伸手替诸葛亮抹去泪水。

“孔明何必言死,朕不要你做夸父,朕要你好好活着……”

“云长、翼德都走了,朕也要走了……你要保重身体,按时吃饭,按时睡觉,”刘备枯瘦的手指握住诸葛亮的手,“你得好好活着,这个烂摊子只有你才能收拾,你活着,汉室才有希望啊……”

“答应朕……”他安抚似的抚摸诸葛亮微微颤抖的手指,趟过一个一个因修长清瘦而显得突出的骨节,“朕还没死呢,不要哭。”

“臣,遵旨。”

 

诸葛亮久久地跪在灵前。

那个缠绵着药香的春日如同刺股之锥,痛彻心扉又无比清醒。唯有痛,才能清醒;唯有痛,才能铭记。

知己已逝,风骨犹存,理想不灭。

士不可以不弘毅,任重而道远。举国相托,不亦重乎?死而后已,不亦远乎?

主公,亮答应你不做夸父,亮要做盘古。

主公是天,天塌了,那便重铸一个天。

 

 

建兴五年的阳光将竹柏的影子斑驳地印在屏风上,刘禅摆摆手挥退了侍者的通传,径直绕过屏风,走进相府内室。

“国事繁忙,相父也要注意休息。”刘禅快步上前,扶起正要行礼的诸葛亮。刘禅有些心痛地发现那些皱纹不知何时爬上了先生的眼角,昔日狡黠而深邃的眸子已沾染上疲倦的灰翳,“相父又清瘦了。”

“为人臣者得遇明主,伯乐之恩没齿难忘。臣受先帝托孤之重,不敢一刻忘记先帝所托。”

“朕知道,兴复汉室还于旧都是父皇和相父共同的理想,父皇把国家托付给了相父,所以相父为此呕心沥血。”

“若陛下继承先帝遗志,先帝在天之灵亦会欣慰。”诸葛亮循循善诱。

父皇,先帝……年少时无知顽皮,父亲就代表着责罚,令刘禅害怕;待到自己懂事,父亲的模样却已在自己二十一年的记忆中渐渐淡去。

“相父,父皇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呢?”

“先帝是仁君哪……”诸葛亮清澈的眼睛里闪着回忆的光芒,他定定地看向刘禅,“臣无一日不思念先帝。”

“陛下可知立大业,民为本。当阳之时,先帝携民渡江不忍抛弃百姓,此乃仁义之师,仁义之主。斯是乱世,天下英雄豪杰群起大多为名为利。为人君者欲成大器建功业必心怀仁义,以民生为本。”

“那妇人之仁和君主之仁有什么不同呢?”

“为君者掌军政生杀大权,然果决并非武断,所谓杀伐果断当秉持公心,所思所想为国为民,忘身为公者是为明君。”

“兵者伤人,战主攻伐,兴战事何以为仁?”

“今天下三分,虎狼环伺而益州疲弊,攻伐意在进取,守成则将倾颓。而攻伐亦非杀戮。杀戮者,视人命如草芥,不义不仁;攻伐者,兴正义之师,复汉室之基业,使天下百姓归于王道,以攻为守,以图中原。”

“是以,臣请命出师北伐。”

 

第二天,刘禅收到了一份奏表和一顶草帽。

他把草帽戴在头上又取下来抱在怀里,取出奏表看了又看,抹了抹眼睛,在最后端端正正地写下“准”。他小小地纠结了一下,最后还是决定把草帽盖在脸上,枕着丞相的奏表,在相父熟悉的气息中小憩一会。

草帽旁边是奏表露出来的一行工整的汉隶:

 

盖追先帝之殊遇,欲报之于陛下也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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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有悲欢离合,月有阴晴圆缺,此事古难全。

但愿人长久,千里共婵娟。


-完-








本来想圆回地府he,后来想想现在这样也挺好(๑•́₃•̀๑)

最后祝大家除夕快乐!春节快乐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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